黄信尧的现实与超现实
《同学麦娜丝》以第一人称的叙事讲“我”的四位高中同学的故事,而这个“我”则隐含了双重视角,第一重是影片导演的,第二重是四个主人公之外,第五位同学的。
作为导演的“我”,在记录几个同学的故事,用一种模拟纪录片的手法展开虚构叙事。而作为同学的“我”则以画外音的方式直接与片中人物对话,比如和电风在他的袖珍车位前的对话,听他讲这个只能把车推进推出的车位的高性价比,还有在电风婚礼间隙的对话,听他讲大喜的日子感受到的却是生活的压力。
这双重视角的叠加,也是影片的高潮,就在闭结的葬礼上,电风和罐头无法忍受添仔借机拉票,对添仔大打出手,而“我”也忍不住上去一顿拳打脚踢,既是作为同学的气不过,也用画外音表达了一个导演入戏太深的愤怒,形成大家熟悉的黄信尧式的幽默。
黄信尧用双重视角打破创作者身份的壁垒,用画外音消解虚构与非虚构的壁垒,动用各种手段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自由切换。三温暖老板、神父和老李由一个演员扮演,并且用画外音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。闭结手艺的登峰造极是为自己造了一幢纸屋,前有庭院,窗外有富士山,室内装潢家具一应俱全,还记得为添仔糊了一本剧本,为罐头糊了一个女神,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,但是同学在他的“新家”里打牌说笑,又充满超现实的意味。而片中多次出现的老李和金童玉女也并非闭结的梦境或幻觉,这种超现实的表现手法,也放大了对宿命和人生无常的喟叹。
和《大佛普拉斯》相比,《同学麦娜丝》的故事不那么集中,更像一篇散文,但汇聚的人生百态,甚至丑态,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从中可以看到黄信尧对台湾政治生态的思考,对人到中年感情生活、职场生活一地鸡毛的无力感的捕捉。
但是,现实与超现实的无缝对接让《同学麦娜丝》的故事并不苦情,而是充满黑色幽默的“小人物狂想曲”。它其实给了每个主角做梦的权力,添仔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地获得竞选机会,罐头能和女神零距离接触,话都说不囫囵的闭结结识到心意相通的女友,电风在上司的鼓励下好像距离升迁也只有一步之遥,不过现实生活终究要把一切打回原形,只剩下过眼云烟般的“狂想”依稀回荡。
《唬烂三小》诞生于黄信尧的30岁阶段,《同学麦娜丝》诞生于黄信尧的40岁阶段,30岁时的苦恼,在40岁时看来只不过初识愁滋味。影片的结尾,大起大落之后再起高楼,不过这一次仍然是海市蜃楼,如梦如幻的成功人士巅峰画面下,黄信尧的旁白道出多少中年人的苦水:年轻时曾以为人生只要努力,就有很多美妙的可能,“但过了40岁,慢慢可以理解,原来我们其实只是一只鸡”。